孩蹲在由河岸延伸往下的台階上,右手浸在溫暖混濁的河流裡,百般聊賴地輕輕撥著水。她穿著豔紅有金色紋飾的紗麗,窄瘦的臉上鑲著一雙黑而靈活的大眼睛。

她聽見腳步聲,突然間,有人抓住她的手肘用力將她拉起來,女孩驚慌回頭,發現是自己思念的那個人,然而滿臉絡腮鬍的高瘦青年態度裡沒有一絲溫存,他為了件瑣碎小事不停責罵她,邊粗魯地拽著她穿街走巷,女孩只能跌跌撞撞,辛苦地跟著。

終於,他們回到了家--一棟色彩鮮豔精雕細琢,恍如小型宮殿的大屋。青年拉著她直到家廟裡,要女孩為祭禮的疏失向女神懺悔。女孩跪在千手千眼的女神面前,對於自己犯的錯,她也有些後悔,但她向女神道完歉,卻忍不住開始無聲地數落那個人:

女神啊,我知道我不該粗心大意,但他為什麼不能好好講,總是要那麼嚴格,那麼兇呢?幾個月不見,他不說想念我就算了,為什麼剛見面就亂發脾氣?我該去求和嗎?可是為什麼每次都是我低頭呢?明明我犯的錯就沒有那麼嚴重,是他小題大做……可是如果我不去認錯低頭,我們難道就要這樣僵著……誰知道他哪時又要出門了呢?

 

 

掙扎了一陣子,女孩還是決定去道歉。她在中庭的井邊找到青年,放低姿態求和,終於讓青年氣消,兩人和好如初。

 

然而女孩覺得好委屈。

 

這樣的委屈逐漸累積復累積。青年總是在外為事業奔波,好幾年沒有回來,她從十幾歲等到二十幾歲,在孤寂裡煎熬,像關在華麗籠子裡面的鳥兒,眼看伴侶在廣闊天空下自由飛翔。親戚族人都說她該知足,能過這麼富貴的日子,家裡又沒有長輩要服侍,而那個人雖然沒有回來與她成婚,卻也一直沒有另娶別人。

 

是這樣嗎?他今天還沒有娶別人,不代表明天就不會娶了。在這世上,她能依靠的人只有他,對所有人而言,她是屬於他的,他卻不一定屬於她。

 

當細數自己如恆河水般流逝的青春,面對看不見盡頭的等待,以及忍耐著他隨時會變心,隨時會拋棄自己的惶恐時,她總不由自主地想,或許,當年沒有遇到他,自己會更幸福。如果不知道得到的快樂,就不會害怕失去的痛苦。

 

 如果最後會失去,還不如一開始不要得到。

 

最後,他終於回來了,回來說要娶她。一時間,她心理所有的委屈一起爆發了:「我不嫁!」她大喊。

「那就算了!」他比她聲音更大,轉身拂袖而去。

她痛哭著。不是真的不嫁,不是見了他不歡喜,她只是,希望他哄哄她,希望他了解她的委屈,她只是,需要他的溫柔。

這一次,她沒有低頭求和。

最後他們還是成婚了,但她心裡始終藏著一份怨懟,他也氣她不懂他的苦心和在外的艱難,他們就這麼,在心裡生著對方的氣,直到老死,就這麼嘔氣了一輩子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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